温酒想起上一世她死的那一天,风把揽月台的层层帘幔吹得飘至高空,黑云压城……
那个发誓要同他生死与共的爱人孟乘云将她赐给了铭王。
高台之上,她被铭王逼的退无可退,孟乘云从那帘幔后走出,温声劝道:“阿酒,跟了铭王吧,他待你情深义重。”
温酒十五岁那年被潜入家中的男子,被祖母卖给谢家的那个病秧子冲喜,是孟乘云放弃所有带她连夜奔逃。
1、
她用了十四年的时间,从一个三餐不继的农家女跌摸爬滚成为大晏朝的女首富,二十九岁的年纪吃尽了苦头,也享尽了闺阁妇人不敢想的风光。
同她一般大的女子,儿女都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在她们相夫教子的时候,温酒却在为孟乘云奔走。他要银子,要多少,温酒给他多少;他要人脉,她为他牵线搭桥。孟乘云而立之年就坐到了尚书之位,都是温酒砸钱砸上去的!
孟乘云投靠了铭王,她明明极其不喜这个人,还是尽心尽力的帮他。
她自知不洁,从不敢奢望能嫁给他,只是孟乘云这些年也不曾娶妻,他们比邻而居,闲暇时能一起吃顿饭说上几句话,她就已经很满足。
可如今……这个她以为可以一辈子做生死至交的人,却为了权位,把她送给赵帆享用,她这么年来的付出何其可笑。
温酒犹如万钧雷霆加身,她强行站了起来,颠颠撞撞地走向他。
“情深义重?你要娶公主做皇亲国戚,还想卖了我做垫脚石?孟乘云,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孟乘云轻飘飘一句落下:“我都是为了你好。”
“好一句‘都是为了我’!”
温酒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
不断逼近的内侍嗓音尖锐的几乎要刺痛耳膜:“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我家主子肯临幸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赵帆扯破了她的外衫,裂帛之声近在耳边,“小皇帝命不久矣,我很快就能登上皇位,本王会待你好,让你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你不要闹。”
温酒耳边嗡嗡作响,她用尽全力在反抗,一时之间,几人还真奈何她不得。
赵帆步步紧逼,直至栏杆处,温酒忽然停了下来反扑到赵帆身上,高台上的木栏杆,天天风吹雨打年久失修,“咔嚓”一声断裂了,两人齐齐摔了下去。
她是个生意人,即便是死,也不能赔本。
温酒凌空那一刻,风声急促,好像有很多人在喊她。
远处有火光急速蔓延而至,数万兵甲包围了整个皇宫,哨兵急报:“衡王带兵十万进宫……清君侧!”
温酒摔落高台,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汉白玉石板,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看见那个人玄衣白马飞驰而来,她看不见那人的脸,却放心的合上了眼眸。
谢珩回来了。
2、
“阿酒真是好命啊!一声不吭的就嫁给了这么俊的公子哥!”
“那谢家可是咱们长平郡有名的好人家!”
谢珩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两三步便走到了她面前。
“在下谢珩,今日受婶娘所托,为五弟谢琦前来迎亲。”
前世与谢珩的第一次碰面,是在帝都。那时候他已经是十万将士的统帅!大晏的战神!入京的一天,十里长街百姓夹道相迎。
那些一听他名号就会吓哭的姑娘们,一看到他那张俊颜就红了脸,什么战神杀人如麻的怪癖全部都忘到了天边。
这家伙进京的第一件事,不是进宫朝见圣上,也不是休养生息,而是直接带兵包围了户部,把拖欠前方将士军饷的户部尚书吓得一病不起。当时还是户部侍郎的孟乘云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办法,就让温酒先出面周旋,把银子补上。
当时谢珩问她的第一句话也是——
“你就是温氏阿酒?”
温酒向他行礼,“温酒见过谢将军!”
谢珩不屑,只回了她一个字:“蠢。”
不知道他说的蠢,是指她和孟乘云连夜逃离谢家,还是指她这次帮户部补银子。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谢珩因为这件事,十分厌恶她。
温酒回过神来,温酒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一张俊脸已经在她眼前放大。“知道!阿酒知道的!谢公子不用多说了!”
张氏急的想伸手去捂住谢珩的嘴。
可这谢家的公子身份比他们这种破落户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又不敢贸贸然动手。
温芳赔笑道:“我们都已经同阿酒说清楚了!她答应了的!谢家这么好的亲事她怎么可能会拒绝呢?快让新娘子上轿吧,千万别误了好时辰!”
一个个的,都恨不得直接把温酒往花轿里面一塞,送到谢家就算了事。
温芳和张氏拉着温酒往花轿里推,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开弓没有回头箭。
谢珩却谁的话也不在意,眸色如星的看着温酒,一改方才慵懒的模样正色道:“我五弟自幼体弱多病,我临行前,他再三嘱托,让我一定要告知姑娘此事。问姑娘一声,可是自愿嫁与他为妻?”
有阳光透出云层,落在眼的这个少年身上,仿佛他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温酒抬眸看着谢珩,刚要开口。
玉娘一听是五公子谢琦,脸色瞬间就白了,连忙冲上来把温酒护到身后:“阿酒不嫁!这桩婚事我不同意!阿酒不会嫁的!”
谢珩说的很清楚,是那个病弱的五公子谢琦娶妻,他只是代为迎亲。
众人闻言,顿时觉得谢家行事真是光明磊落,这样出挑的少年郎来迎亲谁能拒绝?
若是他不说,把人抬到了谢家往五公子的房里一送,姑娘家就是知道新郎换了人,也只能哑巴吞黄连认了,这种事在坊间也是常有的。
可偏偏这个谢珩,把这种事放到人前来讲,没有半点欺瞒,可见谢家教养就是和他们这些穷人家的不一样。
反倒是温家这做奶奶做姑姑的,不清不楚就要把温酒送过去,真是心肠恶毒。
“五公子啊……听说是身体很不好,从来都没出过门呢。”
“啊,都到了娶亲的年纪还没出过门,肯定不止是身体不好这么简单!”
“这老温家是卖孙女吧?”
谁不知道谢家那位五公子是个药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归天,这好好的姑娘嫁过去,岂不是守寡的命?
“你们这些碎嘴!胡说什么!是阿酒自己同意的!什么卖孙女!你们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张氏被人指指点点,脸上一片火辣辣的,泼妇一般把人都骂了一通。
小巷子吵吵囔囔的,谢珩也不恼,目光落在温酒身上,问道:“温酒,你是怎么想的?”
他来的时候,谢琦嘱托了很多遍,一定要说清楚是谢家的病秧子五公子要娶妻,要是温酒不愿意,定不要勉强她,免得耽误了人家姑娘的终生。
谢珩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
一般姑娘想到可能要守寡,才不管你什么人品好不好,不愿意是正常的,不拿扫帚把你打出去都算轻的。
可这温酒太镇定了,不相干的人都气愤填膺成了那样,她却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谢珩想:也许是五弟运气好,遇上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吧。
“阿娘,没事的,我会和谢公子说清楚。”
温酒柔声安抚玉娘,自己往前了一步,对谢珩说:“我还没及笄,按照我大晏朝的规定,未及笄的姑娘,不能成亲。”
“没及笄?”
谢珩扬眸,眼角微微上挑,“温家报了你的生辰八字,按照你奶奶和姑姑说的,你上个月就及笄了。”
温酒忽然回想起他一挑眸,不嗔不笑,满朝文武就要抖三抖,顿时有些想退后。
免得谢珩待会儿发火,误伤到自己。
张氏和温芳虚报了她的生辰八字到谢家,温酒本来还奇怪呢,娶新娘子冲喜最重要的就是八字要合,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这长平郡适龄婚配的姑娘这么多,谢家怎么就看上了她?
原来都是温酒的好奶奶、好姑姑一手促成的!
玉娘连忙道:“胡说!我家阿酒是九月初九的生辰,现在才七月!”
一众邻里们纷纷点头,“我记得阿酒是九月生辰,取名字的时候还说用九做名字呢!”
“没错没错!”
张氏和温芳这会儿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谢珩才不管她们,一拉缰绳翻身上马,吩咐府里一起来的小厮道:“去和王知县说一声,张氏骗婚,让他拿人下狱。”
“不行!不能这样啊谢公子!”张氏怎么也没想到谢珩做事情这么直接决绝,一听到自己可能要蹲大牢,顿时就吓得浑身哆嗦,连忙拉着温酒:“阿酒!银子……”
温酒打断张氏的话,开口道:“谢公子请留步。”
谢珩掉转马头,居高临下的看了过来,“还有何事?”
温酒问他:“谢家给的聘礼银子,已经被我姑父拿去赌了,我想问问这骗婚骗了一百两银子,要蹲多久的大牢?”
“拿了一百两?”
一众看热闹的人声音都颤抖了,“难怪这么急着把阿酒卖掉!”
“这做奶奶的真是狠心啊!”
“真不是东西!”
谢家迎亲的阵仗不小,整个村子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了。
温酒就是要在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把张氏和温芳的名声搞臭,这地方就这么点儿大,每天不是说东家长就是西家短,背后戳你脊梁骨都能把你戳瘫痪了,这可比死了还难受。
也让她们没脸再争这几间破瓦房,以绝后患。
谢珩打量了她片刻,徐徐道:“不会很久,也就蹲到死吧。”
这人一句话就把张氏和温芳吓了个半死,脚都软了,张氏更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哭喊道:“不能这样啊!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你们谢家不能这么仗势欺人啊!”
这就开始嚎了。
温酒被她嚎的耳朵生疼,反正张氏这老脸老皮的,她今天是扒定了!
谢珩微微皱眉,“仗势欺人?呵,你也还能算个人?”
这下,张氏嚎不出来了。
不得不说,谢珩这怼人的功力,真是十年如一日,从小就有这能耐。
“银子她们是还不出来了。”
此刻众人正安静着,温酒借这个机会开口道:“方才我阿爷和奶奶,已经把家里所有的房契地契都交给了我,让我用来抵给谢家。不过我想过谢公子应该也看不上我们这破烂房子,所以……温酒想先到谢府照顾五公子的日常起居,等及笄之后再完婚。谢公子,你看如何?”
谢珩没说话。
温酒仰头看着他,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抬袖擦了擦,“谢公子也看见了,我们家这一家子老的老,残的残。自己都吃不饱了,还要养姑姑和表妹呢,这房子虽破,总还能遮点风避点雨的,温酒愿意到谢府照顾五公子……”
谢珩这个人,你强他更强,示弱可能还好一点。
温酒顺带指控一下温芳和李芸这两个蹭饭的,效果很好,众人跟着把两人一通怒骂。
谢府的小厮都不忍心看了,小声嘀咕着:“这聘礼银子既然是你姑父拿的,那也该是你这个表妹来还啊。”
“我才不会嫁给那个病秧子!嫁他就是做寡妇的命!我……”李芸跳脚叫嚣着,才两句话,就被温芳捂住嘴压住了,忙唤道:“别说了!”
这话,说不得。如今这情势,更加不能再惹怒这谢家人。
谢珩余光一扫,不咸不淡道:“这么丑,太委屈我五弟了。”
温酒差点笑场,抬袖遮住了自己半张脸,捏着些许的哭腔:“请谢公子可怜可怜我们吧。”
谢珩看了她片刻,眸里光华流转。
温酒不知道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前世被定北王赫赫威名支配的恐惧犹在,此刻更是被他看得心里突突的。
片刻后。
少年忽然俯身下来,温热的气息徐徐扑簌在她耳侧,“温姑娘,下次装哭的时候,记得不要看别人的眼睛。”
温酒:“……”
许久之后,她才挤出一抹笑,“多谢公子提醒,温酒谨记在心。不知你对我方才说的解决之法怎么看?”
温酒就知道谢珩不是好糊弄的人!
可这么直接就戳穿她,也太不给面子了!
谢珩居高临下道:“既然这样,你先跟我回谢府。”
他想的是:五弟身边多了个这么有意思的小丫头,应该会开心很多吧。
谢琦一直都知道自己活不久,心思也比别人更加细腻,从不想拖累人家姑娘,可要是有人自愿去陪着他,想必心里一定是高兴的。
“好!”
温酒一口应下,然后说:“请谢公子和诸位稍等片刻,容我和家中长辈再说两句话。”
谢珩抬了抬手,表示同意。
“事出突然,阿酒请村长和诸位叔伯一同见证。”
温酒取出怀里的房契和地契,还有李芸的那张卖身契,找村长和族中长辈一一见证,温有财和张氏已经把这些全都交到她手里,为了防止以后再有人来争抢,温酒便先下手为强,把事情都在众人面前说明白了。
这是她“卖身”护下的家产,就该是她温酒的,房子可以让温有财和张氏接着住,要卖要拆只能她说了算。
在场的也只有村长和一个秀才的儿子认识字,验过房契地契后,又宣读一下李芸的卖身契。
“温酒你敢!这是你骗我签的!我根本就不认识字,这卖身契我不认!”
3、
李芸跳起来反驳,被温芳死死的按住了,周遭一群人忍不住骂:“这李赖皮的女儿也是个赖皮!和他爹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啊!”
“烂根出烂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半盏茶的功夫,一切尘埃落定。
温酒眼含热泪,“谢过诸位父老乡亲,温酒今天就要到谢府去了,请大家多多照顾我阿爹阿娘,温酒来日一定厚报各位!”
众人连连应声,倒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善心,只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应一声也不会少块肉,站出来指责那几个没良心的,更是一时气愤的事。
几个轿夫和谢府的小厮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
小厮小声说:“公子,这温家姑娘挺厉害的啊,放到五公子身边真的好吗?”
这温姑娘这么能闹?五公子的身体吃得消吗?
谢珩眸里带了微微的笑意,“还行,她一个人就能热闹起来。”
小厮:这是夸人的话吗?
“阿酒……”
最放心不下的是玉娘,拉着温酒不肯放手,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大家都知道你今天进了那谢府,就算是能清清白白的出来,这名声也会坏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温酒上辈子不想给谢琦守寡,跑了。
被人追着骂了小半辈子,活到二十九岁没嫁出去,现在这个情形总比前世好多了,真没什么好怕的。
“阿娘,谢家人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照顾阿爹。让小文在私塾里好好读书……银子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温酒一边安抚玉娘,一边交代家中事宜,和众人打过招呼,就直接走到谢珩面前。
“谢公子,我想早些到谢府说明情况,能不能借匹马给我骑?”
谢家抬了花轿来接娘子,温酒今天不是去成亲的,这花轿自然是不能上的,眼前也只有谢珩和身后的小厮骑着马,一共两匹。
“你会骑马?”
谢珩有些诧异。
整个李子村都找不到一匹马,平时到镇上或者远一点的地方,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牛车,还要厚着脸皮到村长家借。
“会一点。”温酒点头。
她上辈子走南闯北的做生意,要是连骑马都不会,怎么成为大晏朝的女首富?
谢珩瞥了身侧的小厮一眼:“你下去,把马牵给温姑娘。”
小厮苦着脸道:“公子,把马给温姑娘了,难道我坐轿子回去吗?”
谢珩不紧不慢道:“你想坐就坐。”
小厮生怕这位爷真让他坐花轿回去,顿时不敢吱声了,憋屈的把马牵给温酒,又有些不放心的说:“温姑娘小心些,这马可不比那些牛啊羊啊温顺,别摔着……”
说话声都还没落下,温酒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谢公子,请。”
……
谢府早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新娘子进门,丫鬟和小厮在门前忙忙碌碌的,来道喜的客人倒不是很多,大概是因为冲喜的缘故,没有大张旗鼓。
温酒和谢珩前后脚下马,老管家站在门口张望了许久,一看到两人就连忙迎了上来。
“大公子不是去接新娘了吗?这花轿呢,怎么一个人就回来了?这姑娘是……”
“温氏阿酒。”
谢珩道:“张叔,你先带她去小五那里,出了些问题,我去同婶娘说。”
少年大步离去,左右的侍女小厮纷纷行礼,他也只是点头而过。
张管家有满肚子的疑问也只能吞了回去,转身同温酒道:“温姑娘,跟我来。”
温酒跟着张管家一路穿过长长的九曲回廊,过小桥、假山,走了将近一炷香,就没看见过重样的风景。
谢家是名门大户,至于多有钱,还真没人说得出来。只听老人说过,这谢氏一族是百年前落户到此的,家里出过的高官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战乱开始之后,才举族搬到他们这种天高皇帝的穷地方来隐居。
过了许久,张管家才带着她进了一个四进四出的院子,站在主屋前面停了下来。
“请温姑娘稍候,我去请五公子。”
屋门紧闭着,两个十几岁的小厮正着急趴在门前劝着:“五公子,新娘子都快到了,您快把门开开啊!”
“您再不换喜服,可就要错过吉时了!”
“就当可怜可怜我们,您再不开门,夫人会打死我们的!”
张管家轻咳一声,“闹什么呢?”
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拉着张管家,“张叔,您快来劝劝五公子吧!公子知道夫人今天就要把温家的姑娘接过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说什么也不肯出来,非要我们去和夫人说重生农家小娘子,送温家姑娘回去重生农家小娘子,他不娶妻!”
张管家轻轻的敲了敲门:“五公子,温家姑娘到了,您开门,先见一面再说吧。”
屋里传来了少年文弱嘶哑的声音:“我已是垂死之人,何必再耽误别人一生,我虽不知母亲用了什么法子找了这么个姑娘来,但这亲却是万万不能成的,放她回去吧……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厉害,张管家和几个小厮都急的不行。
温酒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走到门前,温声道:“五公子都没见过温酒,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自愿的?”
张管家和两个小厮定定的看着她,屋里那少年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下来,四周有片刻的寂静。
温酒很耐心的等着谢琦回应,隔着一道门,她可以感觉到那病弱少年迟缓的变化。
许久之后。
门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倚门而立,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不太确定,又有些许的期盼。
明明是炎炎夏日,他却穿着三重衣也不见半点汗意,他瘦的几乎弱不禁风,皮肤有些病态的白,可这越发衬得少年容颜俊秀。
温酒从来都不知道,谢家的五公子谢琦,这个本来应该成为她夫君的少年,也有着不输谢珩的相貌。
若是谢琦身体再好一点,再长大一些,也该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风流人物。
谢琦问她:“可是我母亲威逼于你?”
温酒说:“不是。”
谢琦又问:“可是你家中有什么难处?若有难处,你此刻便同我说了,需要多少银子,我让人你给取,回家之后再觅良缘吧。”
温酒说:“难处已经解决了。”
她前世活了快三十年,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男子,没有谁对她这样温柔过。何况现在的谢琦还只能算是个少年,同她年龄相仿。
谢琦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定定的看了她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我长到这么大,吃的最多的东西是药,风凉了不能出屋,太阳太大也不能嗮。我家同长街只隔了一道墙,我日日听着小贩的叫卖声,听着卖花姑娘百灵鸟一般动听的歌声,却从来没见过生人。温姑娘,这样的谢琦,你真的要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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