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昭兵接到了机长的信息,让他去送一份特令。“看到这里买的东西我就明白了,这是一份癌症晚期患者家属的清单,我买的东西有排骨、西红柿、茄子、小米,我知道化疗的人可以什么都不吃,靠的就是一台破机器,有营养的东西全砸了,所以他买的东西我特别理解。
文字 | 临安
线
在上海,34岁的快递员曾兆兵想回家。
当天是3月11日,上海市卫健委通报疫情当天,确诊5人,无症状78人。人数越来越多,意味着疫情正在悄然蔓延。曾昭兵过年留在上海外卖。他非常想念13岁的儿子,但打开手机上的购票软件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拿不定主意。从上海到四川省遂宁市射洪县,先坐飞机再坐长途汽车。路费一共只有几百元,但如果回去,不仅收入中断,孩子还得跟他们一起隔离。犹豫再三上海大叔举着红酒杯排队做核酸,还是没有按下购票键。
当时的曾兆兵怎么也想不到,这可能是他2022年春天最后一个可以回家的窗口期。因为24天后,官方公布的感染人数从几十人增加到13354人,而且上海也将进入全球静态管理状态。与他一起,有超过2500万生活在上海的人被卷入了这场疫情。从某种意义上说,当他选择留在这座城市的时候,他就注定了要和这座城市战斗。
在这场战斗中,很多人都在默默的贡献着自己的力量。人们可能会注意到做核酸筛查的医护人员、维持秩序的警察和社区工作人员,但很少有人会想到,在静态管理的上海,维持这种局面的是曾兆兵这样的外卖小哥。相当一部分是城市的运作。上海市商务委副主任刘敏也在发布会上肯定:“外卖平台骑手是保障本市生活必需品供应的重要力量,在保障生活需求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公民的。”
它们像血液携带氧气一样携带着生活必需品。
但曾兆兵还是低估了疫情。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欧米克龙一人。
疲劳是最直接的敌人。疫情过后,曾兆兵的工作强度翻了一番。疫情前,他一般都会送一些饭菜,餐厅里人满为患,他拿完饭就走。但现在几乎所有餐厅都关门了,外卖单上全是去超市买各种生活用品。
现在在上海,很多大型超市已经不再允许除医护人员和送货人员以外的人员进入。“但去超市比以前累多了,以前一天跑四十、五十单,现在去超市买点米面油之类的,送几百个很累以前接单,因为米动辄5斤、10斤,要装到摩托车装不下,以前睡到10点,中午接单,现在有7点起床,因为很多人家里没饭吃。” 他有时会跟同事抱怨:“再也没人叫我去超市了,我都吐了。” 还有一次,下午四五点钟,曾兆兵骑着自行车还打瞌睡。
除了疲劳,曾兆兵还需要面对心理上的恐惧。说不怕是不可能的。4月1日,他发现有一个加了很多钱的跑腿单,但是很久没人接。他接过之后,发现订单是要送到确诊病例的隔离区。
隔离区位于上海市耀华路。房子是新建的,生活用品很紧缺。“顾客给妈妈买了一个电热水壶、两个碗、两双筷子、一个勺子和一些卫生纸。”
曾兆兵进不去,也不敢进去,按照客户的要求,隔着两米多高的围栏,把包扔在里面的草坪上。发货成功后,客户发来信息:“谢谢你,逆行者,希望你保重。” 两个小时后,客户的母亲打来电话,询问是否可以为他们再送一些。这里还有很多人需要生活用品。可是没办法,他不能私下听命。
而这些被隔离的人只能继续等待下一位骑手通过外卖软件来接单。
▲在疫情防控要求下,送餐员只能将餐食放在货架上,等待居民来取。图/人民视野
被困
疫情期间,大米、蔬菜、方便面是需求量最大、购买量最大的商品。疫情之初,人们抢购物资。老坛酸菜牛肉面没买,货架上还剩不少。可是现在,连老坛酸菜泡面都卖光了。超市里的剩饭剩菜大多是饮料、洗发水等,与食物有关的一切都供不应求,方便面、自热锅、火腿肠,尤其是鸡蛋和蔬菜,一应俱全。
蔬菜价格也大幅上涨。以前三个黄瓜几块钱,现在涨了十倍,要二十块、三十块。生菜也一样,两块现在20多块钱。“买不起,所以好久没吃蔬菜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在今天的上海,能被骑手接走的人是幸运的。很多骑手都是孤立无援的,真正能跑上马路的只有极少数。曾兆兵估计,前面的20%也不错了。
在4月6日的新闻发布会上,上海官方给出的数据显示,在疫情封城期间,每天共有约1.1万名外卖小哥跑在路上。而他们需要服务的对象是超过2500万生活在上海的人。据外界估计,上海每天约有8万名外卖小哥。订单的增加,运力的下降,可见人手的紧张程度。
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曾昭兵都会优先接单。疫情期间,更多的人在下单的时候写了备注,而且大部分都显得很紧急。有的说“兄弟,家里没饭了,求助”,有的说“家里有老人小孩,缺粮”,有的生病了。需要某些药物。
面对疫情,人们发现自己是无能为力的,也是渺小的。有一次,曾昭兵看到一声令下,许久无人接听。后来他才知道,订单是给一个需要黑鱼补养的病人订的,但是现在他根本买不到黑鱼。“现在上海的超市里,别说鱼,连鱼鳞都看不到。”
▲外卖员在药房为顾客买药。图/受访者提供
与普通物质需求相比,一些特殊群体也被疫情困住,比如重病患者,或者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
欣茹今年19岁。她来自山西省晋中市,正在读大学。她的母亲今年44岁,患有口腔癌,已是晚期,3月中旬到上海治疗。这本来是全家人都满怀希望的事情,因为这两年,他们一家人去过大城市的好几家医院,也只有上海的医院愿意收治他们的妈妈。没想到,竟然赶上了封城。
她的父母被安排在如家酒店隔离。母亲的癌症已经转移到颈部的淋巴结。在颈部切开一个口子,每天抽出脓液。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尤其是现在还没有住院。心如说,妈妈这一生受了很多苦,是因为自己,她才坚持下来。后来她终于遇到了现在的老公,对她很好,一家人的日子也越来越好。没想到,她被查出得了癌症。我的妈妈是一个善良的人。家里有困难的亲戚,她总是第一个出手相助。
心茹的妈妈一直配合化疗,积极治疗疾病,很少诉说疼痛。“我只是想,如果能多照顾我妈妈一天就好了。” 妈妈需要补充营养,只能把食物捣碎吃,然后通过管子送进胃里,现在困在上海买不到东西上海大叔举着红酒杯排队做核酸,很想买点排骨和西红柿吃她妈妈。
上海律师薛龙是另一个急需帮助的人。外婆患有老年痴呆症,外公腿脚不便,缺乏生活自理能力。然而,因为疫情,他的奶奶又一次停药了。
对于很多患者来说,平日里并没有囤积处方药的念头。在医院里,医生通常只开一两个疗程的药,不会开太多。现在,薛龙的外婆面临着停药的困境。“妈妈很着急,让我赶紧想办法给奶奶买药。我先试了一个叫互联网医院的网络平台,结果发现不能正常开药,因为有奶奶的身份证和医保。”卡。我去京东药店,上传后没有用。最后在浦西找了个医生开这个药,但是开药是一个问题,送是另一个问题。我奶奶住在浦东,药却在中国。
“那一刻,我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薛龙说。
跑
山西大学生心如,父母远在上海就医,距离1300多公里。父母不会用手机,更不会抢饭吃,只能靠她。癌症妈妈已经喝了很多天的粥了。
这几天,她无心学习,搜索的都是上海疫情期间如何买菜的信息。终于,她看到饿了么的“急需特需”服务是针对最需要帮助的人群,于是尝试了一下。心态,她发了一条信息。
“紧急特需”是在上海疫情之后。考虑到独居老人、孕产妇、婴幼儿、残疾人等重点人群急需的物资和药品,饿了么设立单独渠道,第一时间尽力帮助最急需的人. 每一个紧急需求的响应背后,都是客服、商超药业、审核审核、送货经理、送货员等平均5人的不间断接力。
▲ 饿了么开通“紧急特需”频道。饿了么图片/截图
那天是3月31日下午,弟弟曾兆兵接到船长的信息,要他送一份特令。“看到这里买的东西我就明白了,这是一份癌症晚期患者家属的清单,我买的东西有排骨、西红柿、茄子、小米,我知道化疗的人可以什么都不吃,靠的就是一台破机器,有营养的东西全砸了,所以他买的东西我特别理解。
队长并不知道曾昭兵的父亲在2018年因癌症去世。
最让他后悔的是,2018年12月,在父亲最后一次问母亲:“儿子回去了吗?” 但是曾昭兵的妈妈并没有告诉他这些。按照计划,他计划12月31日回家,因为父亲生病需要钱,他想工作到月底,却不知道父亲在12月25日去世了。
“25日早上7点多,妈妈给我打电话,说爸爸走了,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货了。”
当时上海正在下雨,他实在无奈,听说有同事在另一家超市看到了他,就让同事帮忙给他买,他赶紧过去取。
超市距离他将近7公里。从接单送货到客户手中,来回一共走了将近20公里。这些菜一共花了212元,他连钱都不愿意收。“当时觉得是好事,回来跟队长说了,队长说再算他一份,最后我给了他们两个一半。” 饿了么平台知道后,先垫付了这笔钱。
▲曾兆兵去几家超市采购物资。图/受访者提供
有时曾昭兵觉得上海改变了他。来上海之前,他是一个只顾玩乐的人,“喜欢和朋友出去玩,存不下钱”。但在上海,当他成为外卖小哥后,他渐渐变了。他还帮助灭火。那是2017年,他到上海德州一个村子送外卖时,看到一家人晒的被子着火了。当时,现场围了十多个人,有人找到了灭火器,但没有人动手。他拿起灭火器敲了敲门。门开了。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刚睡醒的老太婆。他径直冲向了阳台。火被扑灭后,他的身上沾满了黄色的干粉。他没有
与老家县城相比,上海有一个优势,就是机会多。那是2013年,“上海到处都是工地”。对他来说,这相当于到处找工作,“只要肯吃苦,就能赚钱”。在做外卖之前,他开过塔吊。夏天,他早上6点钟上塔吊,从早到晚,冬天,塔吊可能会冻坏。有时有些人在赶时间的时候一天24小时都在塔吊上。但他觉得自己并不自由。2016年,他喜欢骑摩托车,跑外卖。他喜欢这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休息就休息”的感觉,一直做到现在。
张峰是饿了么的另一个小弟。他收到的是薛龙给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外婆开的药。
以前这盒200块钱的药,在附近的社区医院就能买到,但在封城的上海,要想拿到药,就得跨过黄浦江。“当时,有个好心人在他熟悉的医院下了单,浦西外卖小哥郭富强接了单,送到了志愿者手中,几经周折,他穿越了河水,交给我,我用中转的方式送到小区,小区只能送上门,所以就委托保安帮忙送。因为担心老人收不到药,我在小区门口等着保安送药回来才走。
对于薛龙来说,送药的过程更加坎坷。“这是一场爱心接力,一位志愿者帮奶奶买药,然后另一位志愿者从浦西过河到浦东,把药交给送货小哥,再从这里走到小区门口。”已经很晚了,现在保安已经不在办公室休息了,听说他要送药,连忙出去帮忙送药,终于送到了。”
这些只是外卖员曾兆兵、张峰、郭富强等人这几天奔波的日常。
等待
然而,在逃的外卖小哥也是人,他们也需要自己吃饭、睡觉、休息,他们也有恐惧和焦虑,但很多人往往忽视了这一点。
吃饭这件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重要和紧迫,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外卖小哥都一样。在上海文丰广场的外卖现场,饿了么的小哥倪志虎已经吃方便面20多天了。一开始是榨菜,大家和方便面一起吃。后来吐了,就把汤倒掉,做成拌面。后来他们连拌面都吃不下了,就直接吃面了。干嚼。到现在面条吃的差不多了,开始喝白粥了。如果没有蔬菜,我就在粥里加方便面的调料。
4月2日,他路过上海一家超市,看到两个白菜73元,两个白萝卜58元。找了半天,他也没有下定决心买。
从某种意义上说,今天在上海没有被隔离的外卖工人是幸运的,至少他们还能赚取收入,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外卖员在空荡荡的马路和街道上奔跑。图/受访者提供
令倪志虎印象最深的是他麾下一名骑手的故事。当时,他在十人混合测试中被查出呈阳性。医院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医院做一次新的核酸检测。医院不让进,刚出医院,医生就开着车开到离医院约20米的路上,让他做了3次核酸检测后就走了。“但到了晚上,骑手就无处可去。”
核酸结果还没出来,社区不让进,医院不收,打110也没用。最后,倪志虎想出了一个办法。“我不可能看到骑手没地方住,晚上让在外面的弟弟来我家给他拿了两床被子,然后让他睡在我们的充电桩上过夜。”这段时间我也有一种感觉,虽然我们跑票挣钱,跟医护人员没法比,但至少也在为上海的生活保障做贡献。
对于这些来自小城的骑手来说,在上海当外卖员,有时会陷入一种身份纠葛。
比如曾兆兵,这些年,他总觉得亏欠了儿子。2010年,在儿子1岁时,他离婚了。此后12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上海工作。尤其是最近几年,他发现只要自己努力,一个月挣一万多块钱不是问题。他把自己的微信支付绑定在帮他抚养儿子的奶奶手机上,家里所有的开销都压在了他身上。他总想给儿子买些好东西,但儿子内向矜持,总是说“不用了,聊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如何将自己的工作告诉13岁的儿子。“我想了很久,跟儿子说,如果同学问起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就说你爸爸在上班,别说别的。” 他害怕他的同学会嘲笑他的儿子。
儿子反而不以为然,说:“爸,你想多了,我早就跟同学说了。”
现在,在上海空荡荡的马路上努力奔跑,曾昭兵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有意义,也达到了内心对自己的认可。
另一位送货员倪志虎记得,他刚来上海时才二十出头。晚上沿着外滩散步,看到了对岸的东方明珠。他灵机一动:“上海这么大,这么有钱。” 一开始他租的是平房,一个月180元,后来城中村拆了,之后的9年里,他搬了十几次家,但他还是喜欢这里。因为上海给了他这样一个小镇青年生存的可能,他用了9年的时间成长为站长,管理104个快递员,每天还在学习新的东西,他很珍惜这样的机会。
在众多外卖站主中,倪志虎属于比较暖和的一类。刮风下雨的时候,他会在车站煮一大锅方便面,等着骑手们吃。也是今年过年的时候,留在上海的十几个车友聚在一起,除夕送完饭,他就叫大家一起吃个饭,相当于过年了年夜饭。席间,大家纷纷举起酒杯喝酒。他要求大家拿出手机与家人视频。许多人在聊天时流下了眼泪。他是流泪最多的人。儿子问他:“爸爸,你在做什么?” 你怎么还没回来?”
现在,无论是倪志虎,还是曾昭兵,还是几万人,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但乌云总有一天会散去。上海市有超过 2500 万人口。他们已经成为命运共同体。在这座寂静的城市里,仍有人在坚持奔跑。即使是千里之外的陌生人,也能感受到奔跑的力量。
这几天,身患癌症的心茹终于可以喝到用排骨和西红柿做成的糊了。作为一名来自山西的19岁女孩,她的父母在上海被隔离,她有一个正在读中学的妹妹需要照顾。她有太多的负担要背负。但她真的觉得,曾昭兵这个出现在上海的外卖小哥,就是她“那一刻出现的光”。
随后,她给曾兆兵发了一条短信:“非常感谢你,我们是陌生人,你还愿意向我伸出援手,我也会向像你一样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 她还不忘叮嘱曾昭兵注意安全,“你也要注意防护,注意身体,希望你工作顺利,身体健康!非常感谢。”
▲ 图片/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