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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式”救援开始了,你还记得吗?

行为是可以传导的。当村子里的第一个人想到需要做点什么并且行动起来的时候,后面就会有更多的人陆陆续续地加入。于是,一场特殊时期的“乡村式”救援开始了……

▲路上被堵得纹丝不动的油罐车。

总策划|何兰生

监制|杨志华

冯 克

张凤云

文|陈艺娇

编辑|张凤云

美编|刘 念

出品|农民日报社

4月本该是村民忙着春播的季节,但今年的这个月里,他们不得不在农忙间隙接力做些别的。

4 月初的一天,山东省东明县境内一段高速路旁,正在防疫点值班的刘承帅拦下了一名想要“私自进村”的司机。司机巨大的油罐车被困在一旁的荷宝高速公路上,而同样被困住的“庞然大物”还有数百辆,“六七百米的样子,走走停停,一眼望不到头。”

“菏泽-宝鸡”高速,是东明县输送化工原料的大动脉。全国各地的油罐车空车而来,载油而去。目的地东明石化就在不远处,司机在这里装满一车的柴油,再发往河南驻马店、四川成都。由于下一站的高速站点要求48小时内的核酸检测证明,在上一个站点做了检测的司机大部分还在等结果。一天一夜过去了,司机们逐渐焦躁起来,有的人离开屁股坐得发烫的驾驶舱。他们的视线穿过高速旁边漫无边界的荒地,望向远处的村庄。

城关街道的刘街村和李街村是挨着高速公路最近的两个村。疫情形势下,刘街村在高速站旁边设了黑白值守的“防疫值班点”,正是为了避免“高危人群”——货车司机跑进村里。村主任刘承帅和几名大队干部拦下司机,却被告知“一天没吃东西了”,一个司机把钱塞给他,“能不能帮我们买点,小兄弟。”

01

“临时救助站”

高速路的值班点,是3月上海疫情暴发之后设立的。从早7点到晚9点,刘承帅带着三四个大队干部值守,中午轮流吃饭。“这边的大货车司机很多都是从上海来的,还是带点危险性。”

疫情形势紧张的时候,也正是村委会最忙的时候。刘街村户籍人口有1070人,平常在家的也有700人左右。附近几个省接连有疫情发生,外出打工的村民陆续回流。每周一次核酸检测、村民打疫苗、进出村登记、防疫知识宣传……“家里的地都是老人凑合弄一下,我就盯着这些事。”

那天劝返司机后,刘承帅转头和几个村干部合计:一人出100块,买点吃的和水放在围栏旁边,再让司机过来拿。“就是想着这样也能保持安全距离,他们也不容易。”七八个人回到村里,凑了小1000块钱,把村里的超市买个遍。但是,对于高速路上被困的几百名司机来说,这些东西根本不够。

刘承帅去年5月上任村委会主任,介绍自己的时候常会提到几个关键词:本村人、退伍军人、中共党员、1997年12月出生、从小习武。

事情发生之后,他马上想到了学武术的“师父”、李街村的党支部书记张少林,也是本地一家连锁商超“南华购物”的老板。听到消息,颇具“侠义”心肠的张少林决定,把自家超市的东西拿出来“献爱心”。

当天下午,在高速路旁边的空地上,标有“东明县南华购物爱心捐赠处”几个大字的红色帐篷支了起来,面包、方便面、矿泉水从车上搬下来,打包成袋充足供应,有几个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抬了一桶热气腾腾的小米粥,用一次性塑料碗盛好,摆在桌子上。每个人都戴着口罩,几个穿好防护服的干部准备把东西从围栏边送进去。

“给恁熬的小米粥,还有馒头和榨菜。热汤热水儿的来到东明让恁吃饱!”“美丽东明,好客山东!吃好吃不好,是俺们东明人的一点心意!”……高速旁边的斜阳余晖里,张少林拿着扩音器,沿着堵车长长的队伍,边走边喊。因为平时喜欢拍小视频,一边的刘承帅拿起手机录下了这一刻。

沉默的车队“醒”过来了,陆续有司机从高速路上下来拿东西。开始是一两个过来问问情况,几个司机站在路边围观。村干部一边递东西一边解释,“超市老板献爱心,不要钱!”很快,路边的“围观者”越来越多,来拿东西的人也排成小队。被困的司机们连声道谢,有的小心地问一句,“拿两份可以吗?我给别人带一份。”

就这样,两个村的防疫值班点变成了“临时救助站”,刘承帅和张少林带着志愿者每天在村里和高速路边往返送货。等到第4天早上赶到这片空地的时候,他们惊喜地发现,“车队”不见了。“当时心里就踏实了,知道他们又顺利启程了。”

事情过后,刘承帅把拍的短视频发到了网上,意外地引来了很多媒体的关注。当地电视台的记者拷走了素材,视频片段也在抖音、微信视频号里流传开了。“当时就想着随便拍一下,没想到会让大家这么关注。”虽然这么说,语气里还是带着一点年轻人特有的小骄傲。

刘承帅退伍回家是在2019年,到了年底,新冠肺炎疫情开始暴发,年轻的退伍军人选择了留在村里做志愿者。“大家看到了我退伍回来的转变,可能觉得年轻人也不是只想着玩,还是靠得住的,当时就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两年后,村委会重新选举,刘承帅顺利入选。这场疫情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也让刘街村迎来了历任最年轻的村委会主任。“年轻干工作更有劲儿,但是前进也很难。”他说。

02

吃点“热乎的”

如果不是疫情的特殊情况,刘承帅原本计划用今年一年的时间去全国各地“转一下”,给村里引进一两个加工企业,解决老人妇女的就业问题。

城关街道刘街村是一个传统的农业村,以种植小麦、玉米、红花为主。“村里包括附近没有工厂和企业,村委会也没啥收入。”

据刘承帅介绍,因为要照顾和接送孩子,村里能工作的老人、妇女比较多,基本上都有劳动能力。但是只要人在村里,除了种地就没有其他收入来源。

“我一直想从外面引介一些工作到村里来,给老人和妇女找个小活干一下,能让他们多一点收入。”然而,今年春天还没过完,各地持续发生的疫情让他的计划陷入搁置。到了3月底4月初,村子有了新的管控措施,进村需要“绿码”还有核酸检测证明,出村

则需要“登记”,“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轨迹如何,都要有记录。”附近村庄的一些外出务工村民也陆陆续续回了家,李街村的田言方就是其中之一。

59岁的田言方是个钢筋工,往年这个时候,他都会跟儿子一起去河北固安、天津等地打工。今年3月底,建筑工地由于疫情暂停了,“一个是材料进不来,第二个,工厂工地也不开,今年基本上外边都没有活儿干。”

3月29号那天,田言方从浙江宁波务工的地方回了家,平时主要帮着老伴儿种种地,偶尔接送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上学。家里还有4亩地种小麦,一亩多种红花。“去年种的玉米,卖了6000多元,今年还不一定能达到呢。”

居家的时间一长,田言方就有点“待不住”了,往年在外干一年,能赚六七万元补贴家用。自从3月底回家之后,只能隔三岔五地在县城找点零活干。“县城没有多大的活儿,也不是每天都有活儿,干几天歇几天。”

据田言方说,这几天村里和他一样从务工地回村居家的人不少,大家都觉得,今年是出不去挣钱了。

田言方回家没多久,村子就施行了管控措施,“有那么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吧,不让出村。特殊情况需要登记。”村子虽然“封”了,但物资供应充足,“米面馒头、生活用品都买得到,那都没问题。”

油罐车司机被困的事情,就发生在村子被“封”的这段时间里。

那天早上,田言方正在地里收拾庄稼,远远看见党支部书记张少林带着人去送货。看到同样“停滞”在路上的油罐车,似乎是出于一种善意的本能,无需动员,田言方和村里的几个妇女主动加入了救援,跟着村里的干部们从早到晚守在“救助点”,分装物资,搬运东西。

“大队干部都出钱了,我们出点力呗。”当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觉得其实没什么。

救援的最后一天,田言方在自己家里熬了小米粥,和几个村干部提了保温桶送到高速路边的围栏里。“我们在村里买东西方便,司机下不来,困难比我们更大。”田言方说,想让几天没吃饭的司机“吃点热乎的”。

▲村庄妇女也是救援主力。

油罐车走了之后几天,疫情稍有好转,村子开始不限制出行,田言方又隔三差五地去县里走一趟,找找打工机会。一切又回归日常。他盼着再好转一些,县里工地再多开几个,让停下来的生活慢慢回到正轨。“老百姓不挣钱是不行啊。等疫情好点了,咱得出去想法儿找活儿干。”救援大货司机的事儿他再也没跟人提起过。

03

“侠士”村支书

李街村每年需要外出的“打工人”并不在少数,“我们这个行政村1600多人,今年还有100多人在外地没回来。”对于张少林来说,在外“打工人”的数字就意味着防疫的压力指数。“要定期给外面的那些人打电话,问他们做没做核酸,然后报到县里。”

油罐车被困的那段时间里,张少林正忙着给村里打新冠疫苗加强针的事儿。“刚开始第 1 针的时候,有一部分人可能不理解不配合,就需要做做工作。”基本上到了第2针、第3针的时候,就没那么费事儿了。

农村工作不好做。做了20多年村党支部书记的张少林也萌生过“不想干了”的念头。

20世纪90年代,张少林从部队退伍以后,先在县里的化工厂找了份稳定的工作。那个时候村里因为土地纠纷问题,村民和村“两委”的关系一度比较紧张。“当时镇里的领导就跑到我家里,让我去竞选党支部书记。”这一做就做到了现在。

在这20多年里,张少林所在的东明县天然气化工厂倒闭了,下岗回家后,他就一边干连锁超市一边做书记。眼看超市的生意越做越好,张少林想卸去“官职”的想法越来越强烈。“换届选举的时候,镇里的领导、村里的人反过来做我的工作。我就感觉

自己是被需要的货车司机被困高速5元馒头撑4天,有那种幸福感和成就感,就坚持了下来。”

东明县有“武术之乡”的美誉。张少林自小习武,在部队也练过擒拿格斗,自诩是个“侠义之人”。在处理村里矛盾的时候,他给自己定了个原则,就是“一碗水端平”。“有钱的人你也不要高看他,没钱的你也不要踩他。”在这个前提下,给老百姓办点儿实事儿。

在化工厂上班的那段时间,张少林认识了不少运输化工材料的大货车司机。不久前停在高速路上的油罐车,触动了他心底的“某种情绪”,让这次的“出手相救”颇有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感觉。“不管怎么讲,这些开大车的人出门在外真的不容易。”

“有时候交警查,有时候高速路口检查。货物超载啊、GPS 不行啊、水果蔬菜是不是绿色啊。”有一次,张少林听说了大货车司机自杀的事件,自己唏嘘了好长时间。

和这些货车司机接触多了,加上自己也时常会运送超市的货物,张少林对“路上的事儿”了解的不少。

疫情形势紧张之后,最让这些货车司机头疼的就是“被劝返”。货车司机跑全国,路过一个中高风险地区,健康码就会变“黄码”,司机就会被停滞在高速公路上“下不来”。

“我们东明县还是很好的,会组织司机在路口做核酸检测。虽然有时候会疏通得慢点儿,但一直在尽力疏通。”张少林说,有的地方看到“黄码”就会直接把司机“劝返”。赶上沿途服务区被封,各种原因的堵车,像荷宝高速路那样货车被“困”在路上的现象并不少见。

所以,看见张嘴求助的油罐车司机,张少林没有怎么犹豫。超市里的货物送了 3 天,每天花费 2000元左右。“山东人嘛,这个侠义之心还是有的。”

“说句‘大口号’,咱是一名共产党员,我尽了自己应尽的职责。作为一名习武者,我尽了侠义之道。”末了,张少林说,“真的是应该做的。”

04

自我“突围”的网红

堵车发生的第二天,东明县菜园集镇斜街村的李魁丽收到了堂哥发来的消息:堵在路上了,想吃点热乎的。

李魁丽的堂哥和姐夫都是开油罐车的,也被夹在了这次堵车的队伍里。“离家挺近,就是下不来。”听说还有很多司机一两天没吃东西了,“当时看着堵得挺长的,一眼望不到头那种。”

当天下午,李魁丽和侄女二娜骑着小三轮车到了高速旁。车里装着成袋装好的馒头咸菜和瓶装矿泉水。考虑到一个车上两个人。她们在每个袋子里放了 4 个馒头两包榨菜两瓶水,额外需要水的就再给。

到了第二天,李魁丽的丈夫买来了肉菜,几个亲戚帮忙,直接在高速路旁边的空地上支起了锅,“我婆婆做肉片汤,我婶子烧火,我和侄女就穿好防护服去送汤。”来拿汤的司机不一会儿就排起了小长队。不时有几个本地的司机开几句玩笑,“嫂子又变漂亮啦,还拍不拍视频啦?”

▲支起大锅熬肉汤。

在不少本地人眼里,43岁的李魁丽是个切切实实的“小网红”。两年前,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李魁丽开始把一些农村的生活日常、邻里琐事拍成故事发在抖音里。“没办法,都在家闲着,就当个业余爱好。”

在她的视频里,自己扮演“大嫂”,侄女扮演妹妹“二娜”。自己的婆婆、大姑姐、婶子分饰不同的家庭成员。“灵感就是发生在身边的事儿,夸张了一下。”没想到的是,这些颇有点“土味儿”的短视频涨粉飞快,挺多“家人们”评论,“看你们的段子像追电视剧一样”。现在,她的抖音号“农村陈哥”已经有了134万粉丝。

“今天就不给大家更新段子了哈。离我们这里不远的南边高速路上堵了好多司机师傅,因为特殊情况,一天都没有吃饭啦,俺跟二娜去买点馍和咸菜,给他们送去,尽一点我们的微薄之力!”

在这个4月8日的作品里,李魁丽把“送馍”的事儿发在了抖音上,获得140.9万点赞,将近10万的评论里,爱心的表情和“好人一生平安”刷了满屏。后来,这个视频被置顶在“农村陈哥”的主页里。“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谁出门都有可能碰到困难的时候。我们想着做点能做的。”

在拍短视频之前,李魁丽感觉自己的人生有点“被困住了”。为了孩子哪儿也不能去,所以就特别羡慕能走出去的人。

20岁出头的时候,李魁丽和几个朋友一起在当地开办了一家民办幼儿园。因为学过幼师,又喜欢小孩,她自己管理、自己教学,一直做了11年。

直到 2015 年左右,李魁丽的父亲突发脑出血,加上公婆年龄渐长,丈夫让她“别去上班了,在家帮着两边的父母种种地,带好小孩就行了”。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没有太多的精力,后来幼儿园就不做了。

短视频的事业和越来越多的“家人们”给了她新的“充实感”,也让她有了更远的想法。“现在就想着好好拍抖音,然后把我们这边的土特产,西瓜啊、粉肚啊,看看能不能推销到外地。”

看了很多别人的直播带货,李魁丽自己尝试了两次,发现“不太会说”,“真的是隔行如隔山货车司机被困高速5元馒头撑4天,说起来挺容易,但实际上话到了嘴边儿说不出口。我们文化有限,也不太会说,直播现在也挣不了钱。”一开始手机质量也不太行,一些粉丝反映“画质不好”,还有一些评论“不太好听”。但是李魁丽还是坚持了下来,“先凑合着吧。”

对于李魁丽来说,“肉片汤”的事情虽是偶然,却也是一次新的契机,“粉丝说,这才是有爱心的主播”。高兴之余,她也不想太过“高调”,因为感觉是“应该做的”。

就像在那条“爆火”的视频开头,“二娜”坐着“大嫂”的小三轮,“姐妹俩”在夕阳里一路往南。

“嫂子,说不定有一天咱俩出门落难喽,人家也给咱送。”

“对!”

乡村崎岖的小路上,万物萌发的春天里,小三轮突突突地向前开去。未来虽不可预期,某些东西在人们心里显然是更加坚定了。

(此稿采写得到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吕兵兵大力支持)

作者感言

记者:陈艺娇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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