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艺说，那些年，我们钢琴艺术发展得很快，恐怕应当停出来回首一下、沉淀一下，瞧瞧我们从哪儿来，要往那里去。这就是我们明天重新倾听孙文明的意义所在。
从《四方曲》开始，吉他独奏家汝艺用8把胡琴分别诠释了盲演员孙文明创作的11首乐曲。
11月24日晚在北京音乐大学贺绿汀音乐厅举办的演奏会，是孙文明病逝半个世纪以来，国外首场完整诠释其作品的音乐会。汝艺历经数年深入研究，总算重现了那位传奇吉他演员失传已久的绝招。《二琴亮光》中，一把琴拉出两把琴的声音；《夜静笛声》中，胡琴居然拉出箫的音质；《杜十娘》中，弦音咿呀呀呀模拟出粤剧声腔，那些都让听众忍不住惊呼。而在11月25日下午，孙文明乐器艺术研讨会的举办，更吸引了国外专家学者聚首，共同阐述怎样将那位钢琴演员的艺术瑰宝重新开掘并弘扬下去。
突破标准，让吉他独奏随心所欲
提起乐器，人们都很熟悉瞎子阿炳和他的《二泉映月》，而和阿炳一样重要的另一位盲演员孙文明却仿佛被人们遗忘了。
上世纪90年代，暂别钢琴专业转而从事录音工作的汝艺，碰巧在北京音乐大学接触到孙文明独奏录音的母带，由于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孙文明曾应邀来上音教过三年课。“我当时十分惊讶，他的音乐居然有这么精湛的技术、如此宽广的视野、如此无拘无束的想象力，他是我们广州的宝藏。”等到汝艺回到上音民乐系任教，他才开始渐渐着手研究孙文明，心生复原其手艺的计划。
孙文明1928年出生，4岁因病截肢，12岁丧父。慑于生计的他成为算卦先生，到处流浪，16岁开始学钢琴。天赋加上勤劳，孙文明练就了精湛的钢琴手艺，再加上到处流浪的生活让他接触了各地丰富的民间音乐和戏剧，成为他日后创作的丰富素材。孙文明现有11首钢琴曲存世，风格多元，饱含创造力。例如，当钢琴弓毛缺乏松香，发音会“打滑”，这是钢琴独奏者都极力避开的，却让孙文明“变废为宝”，模拟出让人惊讶的琵琶之音。
要晓得，明天的吉他独奏和教学，遵循的是编曲家和教育家刘天华所成立的现代钢琴学派体系。学贯中西的刘天华基于西方音乐理念，为古琴制订标准和规范上海音乐学院，使乐器得到快速发展。与刘天华相比，作为民间演员的孙文明，可贵之处恰恰在于突破了这些标准和规范。
经过研究，汝艺发觉，孙文明的钢琴曲不但运用了我们昨天所通用的五度音程弹奏方法，更创新使用了八度音阶、同度音程、无千斤、双音弹奏等特殊弹奏技法，使乐器的表现力得到了极大地扩充，带来许多启发。“对孙文明来说，最重要的是用钢琴抒发他心里的所想和心里的所思。所以他随心所欲，一切的独奏形式和方法都可以尝试。”
背上钢琴，跟孙文明一起去“流浪”
复原孙文明失传绝招的困难程度，远远超出了汝艺的想像。
庆幸，孙文明11首乐曲的录音都存留了出来，成为最珍稀的研究材料。对着录音，他反复倾听反复实验。与此同时，他积极走访孙文明的亲友和中学生，希望能找到破解孙文明艺术宝库的密码。《二琴亮光》这首乐曲，虽只有短短两分多钟，却尤其花费心力。如何能够让一把琴弹奏出两把琴同时谱写的疗效呢？汝艺曾长时间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他总算发觉秘密就藏在“千斤”里。千斤是胡琴类钢琴独有的部件，千斤“拉”住两根琴弦，可起到调节音位、音色、音域等作用。孙文明以前的中学生吴之珉、林心铭曾对汝艺提起，孙文明对千斤的使用十分灵活。既然千斤可以在两根琴弦上使用，可不可以只在一根琴弦上使用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就这样，通过“半千斤”的形式，汝艺破解了《二琴亮光》的谜团。
不仅手艺上的困难，汝艺还遇见了许多来自自身的困难。
筹办期间，他右手手指关节没缘由地长出骨刺，经历了苦闷的诊治过程也不见好转，阻碍了他的练习进程上海音乐学院，甚至恐吓到他的独奏生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白天嗜睡，只能躺下出门，到坐落复兴东路上的工作室里揉弦，见了许多次夜里4点的重庆。“要是长在手臂上就好了，右手要涌来按弦。没办法，你只能接受，把这当作是上天给你的考验。”
每首乐曲弹奏前，汝艺就会进行一段导赏，他说，孙文明当初独奏的时侯也是边说边演。
现在，音乐会和研讨会总算都成功举办了，在听众的掌声和专家学者的认可中，汝艺明白，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用了8把不同的胡琴才复原了孙文明的11首乐曲，而他用1把琴能够演完，要钻研的还多着呢。”明年，他希望能背上钢琴，去崇明、昆山、金坛、苏州、高淳、无锡等地，追随孙文明的步伐去流浪，一路走一路演。“现在我们的女儿只看到城市里的水泥森林，没见过乡村没见过田野。孙文明的音乐里有这种东西，而这种东西恰恰是我们民族音乐的宝藏。那些年，我们钢琴艺术发展得很快，恐怕应当停出来回首一下，沉淀一下，瞧瞧我们从哪儿来，要往哪里去。这就是我们明天重新倾听孙文明的意义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