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六一”临近,与“少儿阅读”相关的话题也越来越受到关注。
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全国共有出版社561家,其中童书出版社540多家。在图书市场日趋低迷的背景下,“少儿图书”形势一片大好,保持了快速增长的势头。
高速增长的背后,是童书市场鱼龙混杂。由于“缺乏陪伴”,大量功利性、速成性的童书大行其道。人们期待一本书能“完美解决”孩子的教育问题。
“教育的本质是陪伴,而不是方法。‘邪教式’童书泛滥的根本原因是家庭教育的缺失。” 著名教育家熊丙奇说。
“如果你去过培训现场,你也会觉得这不是孩子的教育,简直就像是‘邪教’。” 王先生告诉记者。
王先生在一家外企工作。他的孩子前年刚上小学。每次接孩子,校门口都会有一群人发名片,递资料。大多数情况下,王先生都会推辞,但他还是存了厚厚一叠名片,上面印着各种有趣的头衔:儿童“学习力”教练、儿童“财商”训练师、儿童专注力训练专家、儿童成长顾问...
“一开始我不太相信他们,但他们都有自己的书,听过几次免费讲座,这些‘专家’和‘教练’都像巫婆一样,其实套路都差不多。” 根据王总的总结,关键有四点:
一是制造恐慌,让家长觉得孩子落后了;
其次,承诺只要买他们的书,上他们的课,立竿见影;
三是善于营造氛围,通过喊口号、激情演讲、讲小故事、参加培训的家长现场谈“受益经验”等方式,鼓励更多人买书或参加培训;
第四,如果家长觉得效果不大,就会说“听不懂,学习态度差”。
“我看过他们的书,基本上都是按照‘遇到问题——可怕的后果——提出新的概念——堆砌似是而非的论据——彻底解决’的套路写的,再加上一些案例和段子,算是一本书了”专家和“教练”可能在保险行业工作过,书中画的模型和讲课用的PPT都差不多,只是字句有改动。王先生说。
最让王先生无法理解的是:“孩子们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为什么还能出这种卖焦虑的童书?而且出这么多?”
大家去童书市场
“为什么能发表?竞争压力太大了。” 发布人林秋兰说。她看过一个统计数据。截至2019年,全国共有出版社561家,其中童书出版社540多家。“五年前,很多出版社都不太看好少儿图书市场。这五年,大家一直在深挖。因为成??人出版市场日益萎缩,每个出版社都希望有一个童书产品线。”
北京同心布码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王帅表示:“看看近两年图书市场的年报就知道,成人图书市场的年增长率规模不大花衣裳童书网,只有10%花衣裳童书网,而少儿读物的增速是20%,过去热门的是社科和财经,但早在2017年,教辅和少儿读物就位居销量前两名。纸质书。所有出版社都觉得这是一片蓝海,不管过去有没有积累,都挤进来。
除了成长的诱惑,童书出版还有几个“先天优势”:
首先,风险较小。主题应用更简单、更高效。
其次,成本更低。以绘本为例,首印只需3000-5000册,而成人书籍首印一般在5000-8000册之间。
三是市场操作便利。用林秋兰的话说:“尤其是少儿读物,读者不太会说话,也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只要家长觉得这本书对孩子好,就会买。这群家长买了它,下一批家长再买,做一本‘经典书’就轻而易举了。”
“但大家参与其中,才发现童书并没有那么容易赚钱。目前,市场上能做到‘大畅销’的童书,大多是5年前的畅销童书。”这5年出版的书我真的数不过来。” 林秋兰说道。
王帅认为:“很多人认为童书市场的门槛低,但实际上,没有三年多的积累,是很难适应的,因为你选择的题材无法被当地门店认可和网上商店,你的书不会被接受。书应该放在显眼的位置。过去几年,通过制作一些新品种来抢占市场是可能的,但现在这是不可能的。
做不了畅销书,大家就得围绕着老师和家长的心理努力。
林秋兰说:“有些童书抓住了老师和家长的惰性,培养德、智、体、艺等素质,需要大人示范。正因为大人无法给孩子提供浸入式教育,所以我想用书来解决问题。”
于是,各种速成式、方法式的童书应运而生。
创作轰轰烈烈,但与国际水平仍有差距
市场竞争激烈,但童书作者获利不多。
作家范点说:“相对来说,写儿童读物的收入比写成人读物要高。我之前出版了一本40万字的小说,稿费只有7.5%,勉强能拿到1万元。而那几本书我很快就会出版这本童书,每本书5万字左右,每本书的收入已经达到1万元。”
范甸说,他写的是儿童文学,原创性很强,稿费可能会更高。即便如此,仅靠着书立说“养不起自己”。一般情况下,童书作家先是靠写书走红,再通过办讲座、办班、增加写作收入“养活自己”。
“现在童书创作很兴盛,每次作协开会,都能看到很多小作家,但都是业余作家,主要是学校老师、文化馆工作人员和媒体人。我当时也是一家出版社的编辑。当年的儿童杂志,他走上了业余儿童文学创作的道路,连曹文轩都一边在大学教书,一边写作。范典说道。
著名翻译家万志曾说:“在瑞典,当作家太舒服了,因为读者每从公共图书馆借一本书,国家就会给作家协会0.40元钱,其中一部分是青伦(《龙皮皮袜子》的作者)有时年底能拿到几千万的钱,但其中有700万要交税。这笔钱不是读者给的,是政府给的,连翻译都提供,我老婆有时年底能收到一万多块钱,真是好政策。”
作家叶倾城刚刚完成了两部儿童小说《你好,一年级》和《蜗牛做的顾小曼》。她说:“应该把儿童文学和少儿读物区分开来。据我了解,儿童文学目前的人很少,大部分作者都是在写少儿读物,只是给孩子们做‘科普’,类似教具。”
此外,虽然少儿读物的创作越来越活跃,但在与国际接轨方面还有一定差距,尤其是在体裁方面,比较单一。范迪安说:“我认识一位海外绘本作者,她每年都在世界各地旅行,参加各种书展,发现好的图书风格,就介绍给内地市场,真的很不一样。”
焦虑产生“戏剧效应”
对于“邪教式”童书的泛滥,范典认为有两个原因:
首先,中国家长在选择绘本时,很少看重审美,更多的是看重实用性。这样的家长太多了,“邪教式”的童书自然也不少。
第二,很多成年人不读书。在“全民读书”的氛围下,各单位都在办读书会,只好去听书网站下载音频,集体播放,讨论几句,就算看过了。这种听书的音频大多是“鸡血”,所以这些家长在给孩子买书的时候,只看书名,根本没有深入理解。
对此,叶倾城却有不同的看法:“我指责家长站着说话,背后不痛,并没有感受到家长的难处。”
叶倾城接触过很多年轻的父母,他们大多来自农村,通过高考改变了命运。虽然他们已经处于中产阶级的行列,但普遍缺乏安全感。叶倾城道:“接触的时候,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觉得自己不如父母,毕竟父母还有一块地,孩子考不上大学也照样种地。但他们这一代人进城后,没有其他资源,除了自己住的房子,他们没有什么可以留给孩子的,这几年经济增长放缓,他们的焦虑感更加强烈。 “
有了焦虑,就会出现“戏剧效应”:别人站起来了,你也只能站起来。
“现在孩子没啥玩的,因为学生都在上各种补习班,只能去补习班找朋友一起玩。只要经济允许,给孩子报学习班也是无奈之举。”父母爱孩子的方式,对于‘城二代’来说,除了成绩还能靠什么?这太可怜了,我觉得过分责备父母也不厚道。” 叶倾城说道。
看过太多真实案例后,叶倾城认为,一切都交给市场比较好,童书的时尚最终还是应该由市场来决定:在经济快速发展的时候,童书会更倾向于鼓励个人发展;慢下来的时候,童书会更注重努力、努力的宣扬。
“只要写手足够多,市场难免会淘汰出一批人,不值得大惊小怪。”叶倾城说道。但她也承认,目前童书市场化程度还不够,一些学校通过举办“绘本学XX”、“背诵三字经”、“弟子规”等活动,影响了家长的选择。
“这几年,学校更注重文言文,但我希望孩子们能多读张岱那样的美文,而不是只讲愚忠孝道、帝王将相。但大可不必。”比试,和老师也不容易。” 叶倾城认为:“童书‘邪教’到底是谁的责任?我也不好说,反正责任不在孩子,不在老师,不在家长。”
成人世界激烈竞争的投影
熊丙奇说,家庭教育是个性化教育,因父母的文化、认知、背景和孩子的性格而异。家庭教育的总原则大同小异,就是要尊重孩子的个性和爱好,但在操作上,要因人而异。每个人都在寻找方法。虎爸、虎妈、哈佛女等一时风靡一时,说明家庭教育是有欠缺的,只好从别人的经验中“拿来用”。从结果来看,其实完全没有用。
“早教应该是去小学化、知识化,注重培养孩子健康的行为习惯和健康的思维习惯,但家庭教育欠缺,大家都不愿意花时间培养孩子,所以才出现了那么多双语幼儿园和科技幼儿园。这话我反复说了,十几年了,媒体也报道了很多,但还是没用。各种早教机构还在赚钱,甚至越来越疯狂,而一些大V和明星也加入其中,火上浇油。” 熊丙奇用“绝望”二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最让熊丙奇无法理解的是,虽然童书的“文化化”是成人世界激烈竞争的一种表现,但个人并非没有反抗的余地——出版商明知如此,却仍大量出版童书。 “自杀”。儿童读物; 作者明知“鸡汤”写作不靠谱,不赚钱,仍拼命写作;父母明知这些书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却抢购一空;老师知道这些书背离了教育精神,还是推荐给家长。
每个人都“知道”,但没有人承担责任,因为一个人改变不了任何事,谁也不想成为受害者。每个人都处于焦虑之中,却任由自己被焦虑折磨。
熊丙奇认为,原因在于两个方面:“一方面,等级观念在心中没有根除,每个人都害怕成为所谓的‘底层’,被社会淘汰。但在其实,谁被社会淘汰了?现代社会追求平等,没有“高人一等”,只有“人”一类。另一方面,焦虑中含有好处,所以有人制造焦虑,不断夸大童年的影响对未来的行为,因为他们想用焦虑来赚钱”。
让科学之光照进童书阅读
“儿童读物的功利性确实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但不能因此而绝对否定实用性。在我看来,更健康的情况是实用性和趣味性的关系应该是6:4,但现在我们是8 :2,甚至 9:1。” 资深发布人、未来之声创始人陆军表示。
留法学生陈翔发现,法国童书虽然在形式上很有趣,但在内容上也有明显的功利性和实用性。例如,经典漫画《阿斯特里克斯》讲述了高卢被罗马知识占领的背景下的相关历史。法国儿童读物也采用分级阅读法。比如0-2岁的绘本主要以图案为主,介绍父母的名字、常识和习惯等;大一点的童书更偏重于讲故事,也有一些更大的题材,比如爱情和梦想。 . 对于年龄较大的儿童读物,有儿童版的名人传记。但在法语图书市场中,文学类居首位,占比58%,儿童类
汉语教具和少儿读物占比较高。陆军的理解是,中文书籍的价格相对便宜。根据“汉堡指数”,一本书在美国大约值5个汉堡,而在中国,它只值2个汉堡。在中国读书买书的负担比较小,但大部分都是父母给孩子买的。父母很少自己阅读。他们不知道给孩子买什么书,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在童书领域,确实存在过度夸大和迷信的现象,但一味抱怨是没有用的,最好的办法是让科学的光芒照进童书阅读领域,帮助家长提高能力区分。” 陆俊说道。从去年8月开始,卢军和他的团队推出了学龄前儿童分级阅读指南,浓缩成《爱上阅读的秘诀:儿童分级阅读启蒙》,希望将最新的研究成果提交给家长。
“阅读没有标准,不仅国内这方面的研究不够,全世界的阅读研究也被边缘化了。” 卢军认为,由于研究不足,“万能、立竿见影”式的童书泛滥。此外,近十年的“绘本黄金时代”也产生了副作用,市场的快速扩张难免泥沙俱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阅读不是天生的能力,而是需要后天学习的,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将阅读神圣化给幼儿。“但问题是,谁又能说读绘本比读漫画书更高尚呢?文风有高低之分,但文风低并不代表质量低。
“家长无知,就会出现‘邪教式’童书的流行,问题的关键在于给家长提供科学的选书方法,提高辨别能力,让各种‘迷思’自然流传不下去。”有空间。” 陆俊说道。
家长可以帮孩子背一点
著名学者周国平曾说过:“作为父母,有独立的思考,才能拼得最多,尽可能给孩子一个更好的小环境,让他们的好奇心自由生长。我们改变不了多少,但我们可以帮孩子背一点,或者帮孩子打架。”
现实压力很大,但在可能的情况下,父母还是可以做一点的。
双建梅是一位作家和家庭教育讲师。在她看来:“很多家长选择童书,总是像看病一样——孩子感冒了,就买感冒药;孩子感冒了,就买感冒药;如果他们的孩子发烧,他们会购买退烧药。孩子学习不好,就去童书里找各种‘药方’,一一试,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够好。”
在与其他家长的聊天中,双建梅发现,在谈及孩子的缺点时,家长总是谈孩子的缺点,但说到孩子的优点时,却又吞吞吐吐。再好的方法,如果不能帮助孩子发现自己,发现自己的力量,也只能是短期有效。
“其实,很多问题并不是今天才有的,我们这一代父母经历过‘一张卷子决定一生’、‘以分数论英雄’的时代,我们应该反省自己走过的路。人生是一场“长跑,何必呢?把八百米一个个切开,分段统计成绩?” 双剑梅说道。
上访多年,熊丙奇有些泄气。他说,要彻底改变主导教育的“人高于人”的观念。他说:“各种考试都在支持等级观念,希望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但考试真的能改变命运吗?考不上就低人一等了吗?我们怎么看待区分赢家和输家作为一种教育手段?目的是什么?我们对此还没有足够的反思。在这种背景下,呼吁家长理性太难了,因为竞争家长的人太多了,煽风点火的人太多了,你辛苦了这么多年,公众号一篇文章,就能让你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
双建梅从孩子几个月大就开始陪着孩子看绘本。10年后,孩子现在可以沉浸在书里几个小时,而同伴翻几页就变得不耐烦了。双建梅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功课不多,每天还能看书,二女儿的功课却很重。有时候,双剑梅会帮她写作业。她说:“我希望她能有更多空闲时间,即使不去学习,也只是玩玩。为了高考三五分,每天多出一两个小时,这就是有点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