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访手记:掌·心
“曾雨婷”,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时,我的内心充满了好奇。这该是个怎样的孩子啊?我想一定会是个聪明伶俐、文静而又充满诗意的孩子。
带着这种好奇,我第一次拨通了孩子家长的电话:“喂,您好!请问是曾雨婷的家长吗?”
……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您好!是曾雨婷的家长吗?我是她的新任班主任老师——朱老师,我想了解一下您孩子的情况。”
……
电话还是没有声音。难道是我打错电话了?可学籍卡上登记的信息明明就是这个电话呀!正在疑惑之际,电话里传来了声音——“呃。”“您好,请问是曾雨婷的家长吗?”“不是……”声音低低的,语速不快。“那你是?”“我是曾雨婷。”电话里的声音还是低低的。“哦,是曾雨婷啊!你好,我是你的新任班主任老师——朱老师。你的爸爸妈妈在家吗?”“呃……”“老师问你爸爸妈妈在家吗?”一丝不快涌上我的心头。“不在家。”声音依然还是低低的、慢慢的。我咽了咽口水,耐住性子继续问道:“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呃。”“还有谁呢?”“没有。”
……
“那好,等爸爸妈妈回来了,请你告诉爸爸妈妈说老师来过电话了,好吗?”
……
“好吗?”我提高了音调。
“好。”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我真有一种“想死”的冲动!现在的孩子怎么这样!
第一次与曾雨婷的沟通就以这种不快的方式结束了。我也这样开始了我的新任班主任工作,一切似乎归于平静。然而,随着日子的推移,我越来越发现曾雨婷这个孩子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她的很多举动都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孩子异于常人!首先来告状的便是英语老师,说她上课时,时不时地怪叫,影响其他孩子上课;接着就是数学老师,说这个孩子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上课根本不听讲,老师批评她,她还骂老师。更有甚者,一次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体育老师在和班上的几个孩子说话,她竟从后面跳起来,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体育老师的脸上,把体育老师的肺都气炸了,她却呵呵呵地笑着跑掉了……至于班上的孩子们就不用说了。谁都不愿意和她同桌,来告状的更是“络绎不绝”。一会说曾雨婷乱拿她们的东西,一会说曾雨婷打人,一会说曾雨婷把口水吐在他们身上……最让我忍无可忍的是有一次,她突然死死地抱起班上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子飞快地转起来,吓得那个女孩子直叫她放手。她竟手一松,直接就把那个女孩子给摔在地上哭了起来……
于是,我把她的家长请到了学校。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尽量劝说她的家长将她转到特殊学校去学习。因为,我觉得一个有智障的孩子是不适合与正常孩子一起学习生活的。
来的是她的爸爸和妈妈。爸爸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中年男子,40出头的样子,头发有些干枯,清瘦的脸上写满了愁云。妈妈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清秀的脸上虽然淡淡地画了妆,却依然没能掩饰住憔悴的容颜。一番寒暄过后,我将曾雨婷在学校的表现情况与他们进行了沟通。沟通中我了解到,原来这个孩子在出生时,由于缺氧的原因导致了脑细胞的大量死亡,所以,曾雨婷在智力和行为能力方面和普通的孩子存在着很大的区别。为此他们一直觉得愧对孩子,所以也没有再生孩子,为的就是要专心让这个孩子的病情在和正常孩子的交往过程中慢慢得到好转。也正是因为这个,爸爸辞掉了公司里的工作,在学校附近开了一个小店,方便专心照顾孩子。妈妈则每天坐很久的公交车到河西那边上班补贴家用。说到伤心处,她们甚至流下了眼泪。
听了他俩的话后,我唏嘘不已。一方面,我感叹这对父母的伟大;另一方面,我又十分同情孩子的遭遇;同时,我还为我之前的想法感到惭愧。是的,孩子是那样的纯洁无辜,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拒绝一个不幸的孩子呢?对于身体上有缺陷的孩子,我们应该给予她更多的宽容和帮助,不应该让她稚嫩的心灵因为我们的伤害而产生自卑的心理。
于是,我放弃了之前的想法,决定号召所有的孩子一起来关心她,让她在我们的集体中感受到成长的温暖和快乐。
首先,我分别找科任老师介绍了曾雨婷这个孩子的具体情况,取得了老师们的支持。
接着,趁曾雨婷生日那天,我带领班干部策划并召开了一次以“爱心传递”为主题的班会,介绍了曾雨婷爸爸妈妈对她的无私关爱之情。号召孩子们开展“爱心传递”活动。我告诉孩子们,我们的集体就是一个大家庭,这个大家庭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是自己的亲人,我们要像对待自己亲人一样去理解、关爱班上的每一个成员,特别是像曾雨婷这样的同学。为此,我还特意制作了一个“祝福漂流瓶”,让孩子们将自己对曾雨婷同学的生日祝福写在便笺纸上,装在漂流瓶里,作为班级礼物送给曾雨婷同学,让她带回家要爸爸妈妈读给她听。我记得那一次班会开得很成功,曾雨婷捧着漂流瓶时笑得特别开心。
之后,我又趁热打铁,安排了班上几个最懂事的孩子在体育大课间的时候带着她一起去跳长绳。起初,她不会跳,但是,却非常喜欢跳。虽然常常被绳子甩到了头,但她每次都会一边摸着头,一边呵呵呵地笑着继续跳。慢慢地,她能跳一个、两个、三个……和她一起玩的孩子欣喜地跑过来对我说:“朱老师,曾雨婷会跳长绳了!”我高兴地走过去看,同时举起一只手对曾雨婷说:“真不错!来,击个掌吧。”她也很高兴,但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于是,我抓起她的手,在我举起的右掌上拍了一下。她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似的呵呵呵地笑着跑开了……
我有个习惯,就是放学排路队时,我都会举起右手笑着和孩子们说再见。就在曾雨婷学会跳长绳的那天放学的时候,我仍是习惯性地举起右手和孩子们说再见。曾雨婷经过我身边时,她突然也举起右手,“啪!”重重一掌拍在我的手掌上。其他孩子见了,先是一愣,接着轰地一下都笑了,我也笑了。我明白,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我交流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