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吗?
浙江省台州市实验小学 赵永攀
“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似乎成了个性化阅读的一个标签。于是,很多老师奉这句话为圣旨,把它理解为想怎样解读就怎样解读。当然,这一舶来名言与我国新课程改革所倡导的“要珍视学生独特的感受,体验和理解”的确不谋而和,它打破了传统思维定势,把学生从“标准化”、“一元化”的文本解读中解放出来,让学生的思维得到了发展。这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要了解这句话的含义,我们首先必须知道哈姆雷特这个人物。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亚笔下的一个悲剧人物。他是一个极其软弱的人,也是一个英雄的复仇者。莎士比亚有意造成一种“清醒与疯狂、伪装与真实的合金”,以便更充分地显示人物的复杂性格。对于这样一个人物,读者自然会读出自己独特的理解和感受。歌德认为哈姆雷特之所以身负复仇重担而又踌躇,是由于他本身软弱的关系;魏尔德尔认为哈姆雷特的踌躇原因根本不在丹麦王子的软弱性上,而是客观情势妨碍了实现复仇的计划;弗洛伊德则认为恋母情结是哈姆雷特久而未决的原因……但是,所有的文本真的都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吗?
比如《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中的白骨精是一个诡计多端、残害百姓的妖精形象;《狐狸和乌鸦》中的狐狸就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想方设法吹捧别人的狡猾形象。这些人物形象,并不会引起读者的独特体验。即使是一万个读者,他们心中仍然只会有一个“哈姆雷特”。如果我们一定要让学生去产生独特的体验,其结果只会是把学生引入歧途。
还是以上述这两篇课文为例,还真有老师在教学中引导学生读出了新的“哈姆雷特”。
在教学《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一课时,老师让学生说说对课文中的角色的感受。有学生说:“白骨精虽然它诡计多端,残害百姓,但是挺有孝心的,吃唐僧肉时还不忘记把老母亲接来。”对于这样的理解,老师不是加以否定,还称赞地说道:“我们从来都说白骨精怎么怎么坏,可是经过大家的讨论,我们发现,它的身上也有闪光点值得学习呢!”
同样的故事也在《狐狸和乌鸦》一课上演。在课堂上,正当教师带领学生对狐狸的卑鄙行为进行批判时,一个学生突然提出了自己的困惑:“我倒觉得狐狸很聪明,理由是狐狸善于察言观色,不断改变说话的内容,直到乌鸦开口。”对于这样脱离文本实际的解读,老师的评价是:“你很聪明,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这样的理解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如果说学生的理解可以原谅,那么老师的附和却让人感到可笑。白骨精的“孝心”是为了和母亲一起分享唐僧肉,这种“孝”是我们生活中所倡导的吗?狐狸的“聪明”则是用欺骗的手段获取不正当的利益,这种“聪明”是为人们所不耻的。他们的这些行为都是极不道德的。残害无辜的白骨精,狡猾的狐狸都是反面教材,他们永远也成不了英雄。如果老师一定要这样去引导,学生可能会认为不管采用什么方法得到的东西与父母一起分享就是“孝”;“聪明”就是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
在新课程改革的今天,我们好像走入一个误区,解读得越新奇似乎就越接近《课程标准》的理念。“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固然不错,但是大家都不可能回避这样一个基本问题:哈姆雷特到底是谁?不管我们读出多少个千姿百态的哈姆雷特,但是哈姆雷特始终只有一个。他就是那个为父复仇的王子,他就是那个优柔寡断的王子,这个谁也无法改变。而我们所读出的“一千个”也都是从这“一个”中发散出来的。这就告诉我们,哈姆雷特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
新课程指出:“阅读是学生的个性化行为。不应以教师的分析来代替学生的阅读实践。”但是学生的个性化解读必须在尊重作者、尊重文本的前提下进行的。能够多元解读固然是好,但是不能牵强附会,脱离实际。作为教师,当学生理解出多个“哈姆雷特”的时候,我们在给予表扬的同时也要细加分析,这个“哈姆雷特”与文本的价值取向是否一致。如果出现偏差时,教师必须进行正确引导。
在教学《凡卡》一文时,当我讲到凡卡的爷爷也过着很苦的生活时,有一位学生却说:“老师,你讲错了,凡卡的爷爷过的生活很好。”我没有马上指责他,而是让他说出理由。他说:“书中写到爷爷穿着宽大的羊皮袄,说明爷爷穿得很好;爷爷白天在大厨房地睡觉,而凡卡却睡在过道里,说明爷爷过得很好。”他的这一番言论,令我始料不及。细细分析似乎有道理。但是我们又不能忽视文本的价值取向。作者契诃夫是要通过凡卡的悲惨遭遇表现沙皇统治下,城乡人民过着痛苦的生活。如果我们分析出爷爷过得很好,岂不是违背了作者的本意。但是为了尊重学生,我们有马上反驳,而是对全班学生讲了当时的社会背景,然后组织学生再读课文,展开讨论,从而让学生认识到当时社会的黑暗,老百姓是不可能有好日子过的。那位学生也自然而然地明白了自己理解的片面性。
我们从任何文本中读出的“哈姆雷特”都离不开文本的主旨,如果我们偏离了这个主旨,一味地标新立异,其结果只会是得不偿失。一篇文章即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他归根到底还是“哈姆雷特”,永远是作者心中的“哈姆雷特”。他成不了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也成不了罗琳笔下的哈里波特。“作者思有路,遵路识斯真。”我们只有循着文章的思路去解读文本,方能准确地把握作品的主旨,找准文章的突破口;也只有找准了文章的突破口,才可能引领学生在语文的天堂里寻求真知,找到真正的“哈姆雷特”。